第43章:你我皆蝼蚁(竟然是万字!)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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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六节:刑场上

    虞师的唐基诚挚的对军部的陈大员表示了歉意和共情。

    不仅仅体现在罪名的罗列上,还有卑微而又“尽职”的态度上——虞师的警卫将断腿的迷龙五花大绑的送到了军部,汇报了罪名后请示进行枪决。

    军部外,虞啸卿木然的站着,不远的地方,川军团的炮灰们站着,更远的地方,警卫们组成的行刑队和拖过来的迷龙,站着。

    唐基看虞啸卿的脸色阴沉而可怖,便轻声说:

    “我们,好歹是给了他一个体面。”

    “他真要是落在军部,那他是什么下场?”

    军部曾放出了风声:

    迷龙一双眼睛平升一级、一双腿平升一级、一双胳膊平升一级、一条命坐地升三级。

    这个风声出来以后,一群不敢跟日本鬼子拼命的投机之辈疯了,他们红着眼睛在炮灰团的外面徘徊游荡,等着拿壮士的命去换取升官发财。

    唐基的话让虞啸卿的心里好受了很多,是啊,我这么做,是让他少受些屈辱啊!

    他转头望向了军部。

    看不见陈大员,但他知道,陈大员一定是站在窗前,目光阴鹜的盯着这里,等待着迷龙被枪毙,以报侄子的仇。

    虞啸卿抬了胳膊。

    警卫们拉动了枪栓。

    迷龙茫然的看着地面,一颗石子仿佛变成了他最喜欢的骰子,他想拨动骰子。

    他心说:大,老婆和娃以后活的畅快,小,老婆和娃还得遭罪。

    但被五花大绑的他,动也动不了。

    川军团的炮灰们直愣愣的看着刑场,等待着那个曾经最嚣张的黑市恶霸伏诛——咦,那个黑市的恶霸,后来好像杀得鬼子很多啊。

    可是,杀得鬼子再多有什么用?

    他怎么就枪毙了一个身后有“天”支撑的逃官呢?

    虽然那种情况下,他们每一个人其实都会毫不犹豫的干掉那个逃官!

    砰

    枪响。

    炮灰们闭上了眼睛。

    迷龙闭上了眼睛,心说:这够鈤的世道,下辈子不来了。

    可是,意识却一直在,他睁开眼睛。

    咦,老子活着?

    迷龙骂骂咧咧:“我草你祖宗,给爷痛快点行不行?!”

    行刑队懵了,咋回事?

    “谁开的枪?!”

    远处的虞啸卿望着自己没落下的胳膊。

    下一秒,伴随着刹车急促而尖锐的声音,一辆吉普车带着一串的烟尘停在了迷龙的面前。

    紧接着更多的军卡冲了过来,一名又一名的士兵手持黄油枪冲下了军卡,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虞师的所有人。

    “你们敢!”

    虞师的警卫们愤怒,但回应他们的却是高高在上不屑的冷漠。

    “一帮……怂货!”

    警卫连长冷漠而不屑的扫视虞师的警卫:“南天门上自己的兄弟在拼命,卖掉了友军躲在娘们后面的怂货们现在……出息了?”

    伴随着警卫连长的话,吉普车的车门被打开,胡国飞理了理自己的军装,缓步下车,站在了迷龙面前。

    “迷龙?”

    迷龙看着对方:“是我。”

    “怕不怕?”

    迷龙看到了对方身后跟着下车的夏天,随后笑着说:“怕。”

    胡国飞纠正:“你应该说不怕。”

    迷龙反问:“我有老婆有孩子,咋不怕死?”

    “那南天门上的时候,你怕了吗?”

    迷龙也不敢确定:“好像……好像是没怕吧。”

    胡国飞笑了起来:“你以后就是我新八十八师的兵了!”

    “啊?”迷龙错愕的看着对方,又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兄弟们:“可是、可是我和他们是一起的啊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们都被我收编了,怎么样?!”

    迷龙懵逼道:“可以吗?”

    “可以。”

    “可、可做主的是死啦死啦啊。”

    这下轮到胡国飞懵逼:“死啦死啦?”

    “我们团长。”

    胡国飞恍然:“龙文章啊——那就是个冒牌货,不过,以后可是正牌货,新八十八师的团长!”

    迷龙大喊:“死啦死啦,听到了吗?”

    “听到了——”龙文章望了望胳膊还在高高举起的虞啸卿,又望了望胡国飞及他身后的夏天:“好!”

    胡国飞又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随后,他跨步向虞啸卿走去。

    “虞师……当真是风采非凡啊!”站在虞啸卿面前,胡国飞笑的灿烂:“大私无公、恬不知耻、恶心至极!”

    虞啸卿的脸上布满了寒霜,他看着胡国飞,冷冰冰道:“胡副师长,虞师的事,你新八十八师爪子……伸得太长!”

    唐基一贯是和事佬,他哎呀呀的说:“胡师长,咱们有事私下里说行不行,你这样子闹得……”

    呸!

    一口浓痰打断了唐基的话。

    胡国飞的吐在了唐基的脸上:“恃功自傲、抢械行凶!”

    “姓唐的,你特码有脸穿这身军装?!”

    胡国飞扯着嗓子大吼:“什么时候枪毙逃兵竟然能落个恃功自傲、抢械行凶的罪名?”

    “我新八十八师的人,别说枪毙一个中尉逃官了,就是上校,毙了就毙了!”

    “回营!”

    虞啸卿的脸色铁青,他高举着的手臂像是要随时放下,但他不敢。

    他的虞师,跟新八十八师比起来,就是嫡长子和妾生子的区别。

    一贯笑呵呵的唐基缓慢的擦去着脸上的浓痰,手臂忍不住在颤栗。

    军部内,陈大员的脸色阴沉如墨。

    他默默的念叨:“新八十八师……”

    第七节:通共

    虞师之中,虞啸卿说一不二。

    但出了虞师,在炮灰们眼中高不可攀的虞啸卿,却啥也不是。

    他的虞师不是正儿八经的中央军嫡系,运气好成为了半美械师——只不过因为他听话,得到了军部资源的倾斜。

    而隔壁的新八十八师,尽管是由反正的伪军组建的部队,但他们却是正儿八经的嫡系,背靠着的不仅是军统,还有三战区一众大员的青睐。

    所以虞啸卿忍了。

    当然,从另一个方面讲,他心里其实也挺高兴的——毕竟他打心底里对不起川军团,新八十八师虽然带走了川军团,可终究是保住了迷龙,保住了他心底里的良知。

    可唐基忍不了。

    这一口浓痰,吐碎了他的颜面。

    八面玲珑的他,做不到书中所说的唾面自干。

    于是,他找到了军部的刘大员。

    “川军团,不能进新88师。”

    刘大员阴沉着脸:“无论如何,川军团,都不能进新88师。”

    新八十八师本就桀骜不驯,分配到军里以后,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看得起他刘某人的。

    而现在在虞师俯首之际,新八十八师蹬鼻子上脸,狠狠的落了他刘某人的面子,要是还让川军团进了新八十八师,他刘某人的脸往哪搁?

    最可气的是他侄子的仇!

    “这个……”唐基为难的吱唔。

    刘大员阴沉着脸:“我是说……”

    “必须!”

    唐基深呼吸一口气:“我是有一个主意,可是,我怕我顶不住。”

    刘大员盯着唐基:

    “说。”

    “龙文章的思想——”唐基指了指脑袋:“有点红,受他的影响,我琢磨这川军团啊,也好不到哪去。常言道宁可错杀不可网漏,有这个由头,不是不行,但新八十八师那边跟军统关系密切,这些事要是没有军统操刀……”

    刘大员打断了唐基的话:“没有军统,还有中统!”

    “那军座您能否给职部牵线搭桥?”

    “今晚我就带你去找昆明的党部主任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祭旗坡上,炮灰们在欢天喜地的收拾着自己的行李——其实东西少的可怜。

    “没想到到头来,从虞师跑到新八十八师了。”

    “新八十八师不错,主力师,正儿八经的主力师!”

    炮灰们兴奋的谈论着,充满了对新八十八师的向往——这是一支很纯粹的部队,他们相信再也不会出现南天门上三十八天的孤守。

    炮灰们将收拾完毕,寥寥十个人聚在一起后,回望着奋战了一年多时间的祭旗坡——这里,他们从炮灰变成了真正的兵。

    而那个让他们蜕变的人,现在就站在他们的面前,惆怅的凝望着这里的一草一木。

    目光转动间,他看到远处站着孤零零的站着一个人。

    尽管看不见对方具体的样貌,但龙文章知道,他是……虞啸卿。

    一个信任过他也背叛过他的男人。

    “走……啦!”

    龙文章放声下令,声音很大,炮灰们听得一清二楚——或许,他说话的对象不仅是炮灰们,还包括南天门上的那些忠骨,还包括远处那一个孤零零杵着的人。

    炮灰们转身,带着自己的行囊缓步的离开。

    留恋的再一次凝望后,他们义无反顾的踏出了坚定的脚步。

    但他们的脚步却在离开了祭旗坡后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一群穿着中山服的人拦住了他们。

    “中统。”

    领头的中年人表明身份后,若无其事的道:“我接到举报,称你们中有人通共——烦请各位跟我走一趟,配合调查。”

    “配合你……”性子急的炮灰张口就骂,但后面的话却被同伴捂住了嘴巴硬生生的憋了下去。

    最近几年中统的牌面确实不如军统,可这不意味着中统就是他们这群炮灰敢骂的对象。

    中年人神色不变的看着这群炮灰。

    他听说这群炮灰们桀骜不驯,时常跟人对峙,他很期待这些人不知死活的敢向他们亮枪口。

    但很遗憾,这些人,好像都没这个胆子。

    龙文章问:

    “现在就走?”

    “嗯,现在就走。”

    他转身朝手下的炮灰们喊:“跟这位长官……走。”

    最后一个字充满了警告,他生怕这些炮灰不知死活的跟中统的特务杠起来。

    好在炮灰们不傻,在中统的特务出现后就注意到了暗中的人影,知道对方打着什么算盘,老老实实的跟上了龙文章。

    中统的特务们带走了炮灰们以后,唐基的身影从阴影中缓慢的出现,他望着炮灰们的背影,目光冷冽而无情。

    虞啸卿冷着脸出现在了唐基的面前:“你干的?”

    “是我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要这样?”

    “啸卿啊,有些事,你不懂的。”唐基深沉的道:“我们要想立足,有些事,却是要做的。”

    虞啸卿沉默不语,他能坐到师长的位置上,个人能力固然重要,但真正的原因是唐基为他上下打点、为他建立各种关系网、为他奔走。

    他不会责怪唐基,只能沉闷的道:“我不想这样的。”

    “谁想这样呢?可是,事情到了这一步,总得……”

    唐基悠悠的道:“见点血。”

    虞啸卿猛的转头沉沉的看着唐基,唐基不甘示弱的回应着。

    最终,还是虞啸卿收回了他的目光。

    转身,身影萧瑟的离开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欲加之罪何患无辞。

    当中统带着别样的目的将川军团以协查的名义带走的时候,其实一切都已经是注定的了。

    中统很快就找到了突破口——一个叫小书虫的青年,这是一个赤色分子,而炮灰团跟这个青年关系“密切”,甚至在过江侦查的时候还跟游击队并肩作战过。

    于是,中统说:

    你们……通共!

    需要证据吗?

    不需要!

    这些命运多舛的炮灰们,在即将加入新的环境前,硬生生的被冠以通共的罪名。

    过程简单、高效且直接。

    第八节:那就让张世豪亲自过来!

    新八十八师。

    来自中统的公函让胡国飞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……当头一棒。

    “混账玩意,”胡国飞怒不可遏:“姓刘的这是非要撕破脸吗?通共?我艹他十八辈祖宗!”

    傻子都知道这是姓刘的搞的鬼。

    胡国飞请缨:“师座,我去中统捞人去——这帮狗东西无法无天了还!”

    “你觉得去了有用吗?”

    “咋没用?中统在张长官跟前跟灰孙子似的,我还就不信他们真敢当张长官不存在!”

    师长看着胡国飞,无奈的摇头了摇头,可看胡国飞态度坚决,他便道:“那你去试试吧。”

    胡国飞找上了何组长,两人一道前往了中统新设在禅达的据点。

    面对气势汹汹找上门的胡国飞,中统的负责人笑眯眯的将人迎了进去,态度很温和,让胡国飞不由生出了错觉,但何组长却知道对方这完全就是笑面虎的表现——这一遭,怕是不容易。

    果然,当胡国飞道明了来意后,对方愕然的看着胡国飞:

    “胡副师长,通共这么大的事,你说没事就没事?”

    胡国飞怒道:“通共?你别扯淡了!他们通不通共你心里没数吗?”

    对方冷笑一声,再不跟胡国飞交谈,而是望向何组长:

    “何组长,你我都是干这一行的,这一行的铁律你应该了解吧?我说他们通共,自然是有证据的,你……不会是想让我徇私枉法吧?”

    面对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,何组长隐晦的道:

    “赵主任,我也不想跑这一趟啊,可是……没法子啊!那个夏天,他是张长官的同学,张长官命我们照顾好他,欸,我们这帮做属下的,是真的难啊!”

    “是啊,是真的难。”对方同样感慨:“可再难,原则问题不能有任何的折扣,对吧?”

    何组长碰了一个软钉子,只得深深的道:“确实……如此。”

    但胡国飞是一个急脾气,否则也做不出吐唐基一脸的事,听到对方的话后,胡国飞直接拍桌子:

    “姓赵的,你就说放不放人?少他妈打马虎眼!”

    “通共,罪不可赦!不放!”

    胡国飞怒道:“这是张长官要保的人!”

    “那就让张世豪亲自过来!”

    胡国飞瞪着眼睛看着对方,赵主任也不发憷,平静的跟胡国飞对视。

    “好好好!”胡国飞气笑了:“那你就等着!”

    “哼——送客!”

    赵主任赶走了两名不速之客后心中冷笑,区区十名大头兵而已,张世豪怎么可能会亲自出面?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尽管撂下了狠话,但跟何组长出来后胡国飞却露出了一筹莫展的无助。

    胡国飞询问:“咱们能不能搞他们?”

    何组长露出了苦笑:“胡师座啊,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军统组长,人家是昆明党部的主任,我怎么搞?站本部或者昆明站还能跟人家平等对话。”

    胡国飞气得牙痒痒的,新八十八师跟中统不是一个体系,人家不给他面子就不给,他还真拿捏不到人家——说白了,新八十八师虽然是正儿八经的嫡系,但新八十八师体系下的他们,真正的靠山就只有军统,想要走关系都不好走。

    在嫡系的鄙视链中,他们这帮反正的军官跟正儿八经的黄埔门生没法比。

    胡国飞咬牙切齿:“那就联系滇缅站和昆明站,我们受欺负了,娘家人总不能闲看着?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胡国飞让何组长跟滇缅站联系,他则跟昆明站的苏默生联系,看看能不能通过军统省站跟中统达成“和解”,释放被捕的炮灰们。

    滇缅站的沈源和昆明站的苏默生相继收到了汇报后,默契的决定见一见中统云南的党部主任——好巧不巧的还凑到了一起。

    面对军统两大站长的联袂而来,云南的党部主任非常的诧异。

    区区十个炮灰而已,竟然让军统的两大站长联袂而来了。

    可诧异归诧异,可党部主任并未理会两位军统站长的说情。

    首先中统跟军统本来就不对付,其次,他是给刘大员帮忙——刘大员能给他带来相关的利益,军统的两大站长只会坏他的事,孰轻孰重还需要考虑?

    最重要的一点是在中统云南党部主任的眼中,苏默生也好沈源也罢,都是“愣头青”——他辛辛苦苦十多年才坐上了一省党部主任的位置,这俩小年轻从加入军统到现在才几年?

    特么就跟自己平起平坐了!

    给个鬼的面子!

    他还是用了手下的说辞:

    通共罪不可赦,决不能法外留情!

    说罢还反问了两人一句:

    “两位,咱们干的这一行,防赤甚于防洪,虽星星之火却不得大意,两位难道要违背委座的精神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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