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2第92章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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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清纸上文字时,抬眼看向萧?,眼中尽是诧然。

    萧?低头看去,浑身一震。

    并不为纸上内容,一篇悼亡赋作而已。

    只为那字。

    一手臻入化境、笔墨未干的飞白。

    突然,郑绥双耳一动,拔剑而出时伸臂将萧?掩在身后。萧?随即听到逐渐行进、踏着落叶的脚步声,从门前住了住,估计是看见二人马匹,便扬声问:“不知客从何来,所为何事?”

    来人身态清癯,一缕长须,面目和善,一双眼睛润如黑玉。他目光一触到郑绥,跨门槛的脚一下子定在原地,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圈,那目光绝非见一个素未谋面的陌路之人。半晌,他似乎强行按捺住什么,声音微微颤抖:“敢问小友,你是青文忠公的什么人?”

    他直接问青不悔,看来应是故人。郑绥还剑回鞘,揖手道:“在下郑绥,家父正是青公外甥,当朝冠军大将军。”

    那人急声问:“你爹是郑素?”

    郑绥颔首,“是,不知阁下高姓大名?”

    “怪不得,怪不得……”那人喃喃,快步走上前,拉住郑绥的手,道,“我姓杜名筠,是文忠公的学生。孩子,我是你爹的同窗。”

    郑绥浑身过电般微微一颤,当即躬身,“学生郑绥,拜见伯父。”

    杜筠紧紧握住他的手,两眼饱含热泪,“像,太像了,果然是郑涪之的儿子……你爹生得不像你祖父祖母,却像他。你刚刚站在那里,我还以为是老师神魂显灵了……”

    两人情绪略平复,郑绥忙从身后引萧?出来,道:“这位是……”

    话音却戛然。

    他和萧?对视一眼,萧?便整理衣袖,向杜筠深深一揖,“学生拜见先生。李文正公与我有授业之恩,是我的老师。”

    杜筠有些意外,“李渡白的学生??看郎君的年纪,他不会只给你开了个蒙?李渡白所开蒙者,只怕普天之下,唯有一人。”

    萧?本不想揭破身份,怕杜筠因一些君臣礼数疏远他,听他直接道破,一时讷讷,“是,我正是萧?。”

    杜筠笑了笑:“李渡白生性不羁,最怕拘束。曾同我讲,每次看老师给门下讲学,听得一些七七八八的胡乱疑问还要解惑,别说百忍成钢,简直快修成佛了。扬言此生绝不收徒,以免虚度他的宝贵光阴。”

    他看向萧?,说:“他很喜欢你。”

    见萧?竟有些畏缩,杜筠忍不住笑起来,“殿下,你是君我是臣,本该我怕你才是,怎么如今掉了个个?”

    萧?欲言又止,终于道:“我听闻当年是老师下令,斩杀了当时的怀帝使者,您的兄长。”

    杜筠叹口气:“是,杜氏和李寒有仇怨,但也是公仇,而非私怨。李渡白已作古十二年,有什么值得揪着不放?更何况……若易地而处,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。”

    说到此,又指了指郑绥笑道:“若说仇怨,只怕他父更恨一些。”

    郑绥默然片刻,道:“我父亲说,他是个痴人,也是个好人。”

    杜筠讶然:“果真是你父亲口说的?他竟也会说李渡白的好话?”

    郑绥道:“这么多年了。”

    杜筠颔首,眼中光芒闪动,“这么多年了。”

    交谈之中,郑绥烧水,萧?也重新涮洗茶具。三人从桌边坐下,杜筠叹道:“我们几个之中,张佚云太潇洒,郑涪之太规矩,我么,更不必提。真正能承继老师抱负的,只有渡白一人。”

    他见萧?疑惑,便笑道:“殿下,你以为青文忠公何如?”

    萧?思索片刻,道:“德美才秀曰文,危身奉上曰忠,青公正当此谥。”

    “危身奉上,是顺应君君臣臣之意。要写老师,其实太过规矩。”杜筠道,“今上执政至今的几次变法,不少都参照李渡白生前议定的章程。所列种种,实是罪在当代利在千秋。但只怕世上少有人知,李渡白并非首创之人。”

    水声渐响,杜筠徐徐道:“元和十年,老师初拜右相,拟定新政三十条,像废皇庄功臣田制度、取缔贱籍、女科开放等等,这套政令中均有涉及。但因为太过悖逆,被肃帝一口否决。”

    萧?双眼睁圆。

    在他所知所闻里,青不悔堪称文臣的表率,博学鸿儒,进退有度。

    正直,又迂腐。

    萧?问:“您的意思是,老师读过文忠公的政令草稿,自此推尊下去?”

    出乎意料,杜筠摇首道:“不,在渡白入京之前,老师已将草稿焚尽,之后再未提及。渡白有此宏愿,只是志同道合。”

    萧?思索片刻,问:“学生不解,青公既有壮志,为何不复言此事?”

    杜筠却提了另一件事:“我想殿下应该有印象,奉皇六年陛下意图废皇太子继承一事。请问殿下,第一反应是什么?”

    “当时觉得,陛下厌弃我,要废黜我。”

    “正是,别说殿下当年不过稚子,只怕世人无不以此揣度。朝野上下争相攻讦,致使新法推行都举步维艰,陛下不得不下罪己诏平息众怒。”杜筠含笑道,“殿下如今长大了,理解陛下的意图了吗?”

    萧?沉吟片刻,方道:“陛下觉得……天下不该为家天下,皇帝和文武百官一样,都是一个官职罢了。既然要公平选士,那帝位也当能者居之。”

    杜筠追问:“是帝位吗?”

    “是皇帝制。”郑绥静静开口。

    萧?陡然抬头,如雷贯顶。

    是,那些阿爹登基以来如同幽灵的流言,不是皇帝轮流做。

    他是要废皇帝制。

    萧?回忆起小时候争论时阿爹的痛苦神色,和听到崔鲲“罔民者君”的辩题时,那分明欣慰的神情。

    他觉得天下不该有天家庶民之分,他觉得如果还有皇帝,就会欺压人。

    这就是阿爹真正的宏愿。为此,他埋葬了股肱,推走了阿耶,亲手打碎了家庭。

    萧?嘴唇颤抖,“我有感觉,但我不敢这么想。”

    一个皇帝要废皇帝,谁敢这么想?

    杜筠颔首,“这就是陛下和家师为什么都不复言事,因为太快了,快到当代之人无法接受。帝制若废,对世族无疑是致命一击,对百姓来说,却是大倾覆的前兆。千百年来,帝位空悬的情况只有一种,就是乱世。兴亡百姓苦,他们过够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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